我們的身旁,到處都是自殺炸彈客
杏語心靈診所 陳俊欽
有些時候,看著新聞,看著看著,突然間,發現某則社會新聞中的自殺身亡者,竟然就是自己認識多年的朋友──特別是那種開朗、熱情、友善、在團體中,絕對不讓任何人感到被冷落的那種人;要不然就是天之驕女或天之驕子,生來就不知道含了幾根金湯匙的人,雖然你認識他、他不認識你,但至少,你怎麼想,也不該是走上絕路的那種人,偏偏,事實就已經是黃黑膠帶拉開的封鎖線中的一襲白布罩──
「天啊!怎麼會是他?」
人們得知,多半驚呼,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你相不相信。
會發出下列說法:「這些年輕人就是命太好」、「處在福中不知福」、「窮到只剩下錢,人心貪婪不知足沒藥醫」的人,由於缺乏同理能力(不是缺乏同情心)、缺乏邏輯思考能力、最重要的:缺乏好奇與追求真理的求知動機──筆者並不建議繼續閱讀下去。
如果,您仍然有好奇心,筆者不妨請您閱讀某位立法委員的女兒的說法,這一段,在保密原則上,已經有了不少的改編,在主觀上,已經取得當事人同意,客觀上,筆者類似的個案還不少,不容易被抽絲剝繭出來。
我原本寫於「黑羊效應」這本書中,此時,我將之列於下,麻煩讀者放下任何立場,就以一個人類對另一個人類的基準,去感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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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立委的女兒告訴我:「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家不成家,反倒更像一個菜市場:不管白天或黑夜,總有一堆陌生人在裡頭跑來跑去。
要找爸爸,與其等他回來,還不如打開電視機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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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有接待不完的賓客,我不知道她生我是為了證明爸爸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利於「清流」的形象塑造,還是為了什麼?最可怕的是那每四年就會出現一次的風暴,身為長女,也得暫停所有手邊工作,去跟一堆不認識的人鞠躬問好。
喇叭會瘋狂的嘶吼,人群會像潮水般擁來,我必須講著同樣的一句話,別無選擇。
然後就在那末日的到來,一切可能陷入瘋狂的歡樂,也可能陷入冷清至極的哀傷──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幾年之後,相同的故事會再度重演。
她確實窮得只剩下錢。
而人們總以自己的價值觀去理解:有權有勢的人家是不會悲傷,甚至很多不幸事件的父母,直到悲劇發生的前一刻,還向所有人炫耀著自己把小孩給照顧成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我今年快三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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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沒有朋友,我常接觸的女性,只會跟我炫耀跟比較;而男性,總是想讓我父親看到他對我有多好。
當我試著隱瞞身分時,我的同學與同事,卻一而在、在而三的嘲笑我、捉弄我、聯合起來圍攻我,我永遠跟他們有隔閡。
而我呢?我永遠是某某某的女兒,除此之外,我什麼也不是。
」剎那間,一位光鮮亮麗的時尚女子忽然變成了流著眼淚的幼兒園女孩,望著她辛苦搶到的泰迪熊卻又被搶走的模樣。
「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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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非常幸福!重要的是:我必須幸福!我對每位記者這麼說,同時,還要面帶微笑,回答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有一次我重感冒,發高燒,頭痛欲裂、冷汗直流,幾乎都快暈過去了,但我還是撐完了全場,我不能講錯任何一句話,更不能有怨言,否則,我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對!我必須幸福快樂!」
節錄於「黑羊效應」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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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讀完後,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覺?沒感覺也是一種感覺,而且是最深沉的感覺之一,那就是你的心已經無法承載更多的痛苦,只好封鎖起來。
是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人有條難走的路,活在這世上,大家都苦。
而具備治療能力的心理治療者,永遠不夠;需要心理治療的人,永遠負擔不起那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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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或許將這樣的問題寫出來,經過轉載,讓更多人學會怎麼處理心理問題,是另一種擴大心理治療c/p值的辦法。
特別是近來這幾篇,我發現我們的讀者心理素質與閱讀水平高得驚人,感謝大家,這讓我寫作的空間瞬間大了許多──
面對上述這兩群人:天生的開心果跟天生的金湯匙命,你如何看出他們是不是「自殺炸彈客」?
前者的答案很簡單:既然生來就是開心果,那他為什麼要當開心果?
即便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他的動作,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自然反應,那他為什麼要引發別人開心?倘若說:他只不過喜歡大家一團和氣,快快樂樂,這樣的氛圍讓他感覺良好,所以,他自然而然的,不斷引發大家的歡樂氣氛。
但是,依然有一個問題無法解決──
他為什麼就是有辦法,讓大家開開心心?
夏蟲不可語冰。
不識愁滋味,如何有能力知道憂愁為何物?又如何知道在什麼狀況下,憂愁能夠暫時遠離?為什麼要為大家排憂解愁?真正開朗、熱情、外向的人,會直接呈現出人類與生俱來的「人性」:自我中心──別人家的事,幹我屁事?從小的教育,固然可以大幅度的改變一個人,讓他成為一個高度社會適應性的人,但是人類的苦難,卻遠遠的超過了教育所能傳達的一切。
舉個例:暴力、掠奪、背叛、撒謊、無助、自暴自棄、敵視、矛盾、怨恨,上述的每一種感覺,構築了大部分的創傷經驗,教育會讓下一代學會如何面對,但絕無父母會願意讓孩子親身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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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最常見的「成為第三者」:我很難想像:有什麼樣的教育能提供這類經驗的「體驗課程」?
這就是最諷刺的地方:所有教育理念中絕無可能存在的,分分秒秒在地球的某個角落上演;現實與理想,永遠就存在著弔詭而糾結不清的共軛關係。
一個從天堂的階梯走下來的人,充其量,他可以是一個好人,但是,在他蒙塵以前,他不會是一個深刻了解你的好友。
傷痛經驗的類比與轉化,是同理的基礎。
而同理,卻是所有關係的開始。
當可供類比與轉化的傷痛經驗越來越多時,他也就越有能力進入別人的心,拚湊起快樂的元素,讓人們暫時忘卻傷痛與淚痕,融入整體歡樂且虛幻的情境。
不愉快的過往經驗,不但帶給「開心果」創造歡樂氣氛的能力,也同時半強迫的逼他在人群中不斷創造愉悅的經驗,因為前者的能力很容易讓開心果扮演了一個這樣的角色,偏偏只有不斷履行這角色的義務,才能讓開心果免於被遺棄、被拒絕、失去一切的恐懼。
當然,沒人能證實:身為「大家的開心果」的人,必然擁有一個這樣的內在;但是,我們絕對不能遺忘或掉以輕心,想當然耳的認為:喜歡帶給別人歡樂的人本身必然擁有豁免於人世間悲歡離合的一顆心──相反的,更應該關切的,那會不會是一位如假包換的「自殺炸彈客」?
圖:資料圖庫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則另外給了我們一種情境設定──與其說是情境,無寧說是另一種棘手問題的開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豪門世家也有,而且是燙金硬皮加大版的。
我不想細數不同版本之間有什麼樣差異,我卻要指出:在權力結構的分配方式與支持係統的建構上,後者有者一般人比較少遭遇到的問題──「被預期」。
被預期歡樂、被預期幸福、被預期隨心所欲、被預期一生美滿──在這麼多被預期的光鮮亮麗的簇擁之下,一切都成了理所當然:你應當有所成就,你應當感到幸福,你應當對社會有所回饋,你應當知福又惜福。
你做到了,是你應該的;你做不到,你就是人類中最無恥的表徵。
所以,所有的支持,都是沒有必要的,因為那只是錦上添花;所有的鼓勵,更是沒有必要的,因為聽起來就像是巴結與奉承;人們所知道的善意的表達方法,在金碧輝煌的畫面中根本就是不倫不類。
也因此,所謂的金湯匙不如說是鑽石魚鉤,釣竿的另外一頭,沉沉重壓著人世間是是非非永無止境的悲歡離合、無人承載的起的貪婪、無知、忌妒與憤怒。
絕大多數的人從沒想過一個很簡單、很基本的問題──生長在一個財富與權力豐沛的家庭中,就代表著裡頭的每一份子都擁有著相同的支配權?實際上,有更多的情況是:所有的權力與財富只集中在這個係統中最為位高權重的中年男性(少數時候是女性)裡,其他的成員依舊是空有所有權而沒有使用權的花瓶,原有家庭結構往往遭到無情的摧殘,而呈現一個相當詭譎的角色關係。
最為外人所知的一個情況,就是外遇事件道德譴責性的扭曲;然而,遭到扭曲的又何止外遇事件?能夠戕害一個健康心靈成長的,又何止扭曲的成長背景?
所以,何謂幸福?何來快樂?實在很難講。
好比全班最後一名,不管下一場考試怎麼考,若非維持原狀,就只有進步一途;表現最好的那一個最悲慘,因為緊緊在後面追趕的,就是過往的他自己!
只有死人才不會死;輸家才不會輸;一無所有的才不怕損失。
老子道德經便提到:「(人)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這不需要白話文解釋:如果一群小朋友玩在一起,沒有幼教老師來說:哪些是好寶寶;那就不會有壞寶寶;如果大學沒有那一個混蛋考九十分,其他平均都考二、三十分的,就有被老師加分的空間了。
很多人都說:全部的人都在偷懶,只有我做得那麼好,為什麼沒人看見我的努力?為什麼升遷的總是那些愛巴結的垃圾?
答案很簡單:誰告訴你:長官就必須看見你的努力?看見你的努力就有「義務」要破格拔擢你嗎?反過來,那你有沒有看見長官跟另外的長官正在權力鬥爭,大混戰之中,你關心過長官的心情嗎?誰能巴結他,讓他快樂;甚至幫他出餿主意,讓他幹掉對手的,就是久旱逢甘霖,長官能不重用他嗎?
上述這一切,都不是鼓勵任何人自甘墮落,也不是支持任何貪官廢才。
而是要說明非常重要的兩點:第一、做人要甘願;第二、這世界可沒人擔保你做好就會出頭,做爛就完蛋。
前者是給「開心果」看的,如果你自己自願要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歡樂的大眾可沒欠你半分恩情,你大可不必拿你「散播歡樂,痛苦留給自己」的情節來為自己催淚。
同時,在聚會中,冷場了,或者有人爭執,丟臉的似乎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不要把自己當成「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時代偉人(如果你實在忍不住,我倒是可以幫你叫輛救護車送療養院)。
永遠記得:一但你把自己當成歡樂氣氛用的工具,你就不要指望有人會憐惜你)
相反的,含著黃金湯匙外加鑽石魚鉤長大的人,那可就需要大家的協助──
沒有任何一種感覺應該遭到忽視,更沒有任何一種情緒更淩駕於另一種情緒。
只要是人,只要是接納,那這人的全部都應該被接納,不存在有一種叫做「正面」的想法、情緒、感知或態度,也不存在一種叫做「負面」的想法、情緒、感知或態度。
存在者,自有其因,更有其理,不要妄加分類:焦慮、悲傷、無處傾述與「特殊經驗無人能懂」並不是一種惡行,更不是一種懦弱的表徵。
否則,為什麼只有現代人種才具備負面思考的能力,其他的動物都沒有或不明顯?為什麼不是鄭捷的基因取得優勢,讓地球上到處都是魔鬼終結者?
接納,那就是一整個人全面性的接納:有為有守、不亢不卑、以禮相待。
只有恐懼,才會有嫌惡:接納對方的嫌惡,讓對方不再恐懼;同時,也停止你內心的嫌惡,讓你更向強者進化。
而這一族群,你也不必強求所有人的認同,這世上,永遠都會有潛在的朋友,只是,他們多數不好意思跟你攀關係而已,你必須主動的去嘗試看看。
至於那些人型的史前恐龍,喜歡講著:「我當年多英勇又多英勇,全身被射滿了上千個彈孔都沒死,你這點痛苦算什麼!」或「我當年多勤奮又勤份,窮到沒衣服穿、只穿條內褲都不忘記打領帶就去找客戶,你這點壓力算什麼?爛草莓!」的人,就讓他們講吧!反正他們也只剩下一張嘴而已。
脫下你身上的自爆裝置,好好的活下去──這不只是開心果與富二代的工作,也是每一個人通往自由自在真幸福之路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