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溝的老徐家正熱熱鬧鬧的蓋新房，羨煞了村裡的眾人，都說徐家兒子徐啟明好運氣，徐家祖上積了德，不然就憑徐老頭和徐老太那老兩口的德行，他家還能住上這麼敞亮的二層小樓？更別提能娶上嫁妝豐厚的漂亮兒媳婦啦！

仙鶴溝村的位置不太好，兩山夾一谷，時常山雨泛濫，土地簿瘠，村裡人生活都艱苦，自古便有節儉度日的習慣。可唯獨徐家老兩口節儉過了頭，成了摳門還不算，最是小心眼，能占上村鄰三瓜兩棗的便宜，躲被窩裡還要笑上半宿的主兒，村裡人都不願意同他家打交道。

可徐家的兒子徐啟明倒不像是爹娘的性情，一把子好力氣，能幫人的地方都幫忙，沒少被他爹娘罵他傻。

可「傻」人偏有「傻」福氣，仙鶴溝兩旁的山裡產一種菇，聽說外邊的人都喜歡，就有個經營山貨的張老闆來進山考察，張老闆四十來歲的年紀，竟然在山林里犯了心絞痛，一起來的小司機乾巴瘦，拖不動張老闆，正急的直搓手時，遇到了徐啟明。

徐啟明虎背熊腰，背起張老闆健步如飛，直奔下山到車裡得了葯，才沒讓張老闆痛死過去。

徐啟明跟著張老闆出去了兩年多，按月拿錢，一張張的鈔票羨慕死了村裡靠天吃飯的人們，徐老頭和徐老太得意的鼻口都朝了天，可生活上卻越發節儉，用他們的話說，吃鹹菜疙瘩也能吃出肉味兒，「腰粗」不在桌上多倆菜哩！

徐家的好運氣還滾滾而來，那張老闆的獨生女相中了徐啟明，張老闆也滿意這個女婿，訂了這門親事。

張家嫁女不要彩禮，只要張家把那黃土屋推倒蓋上青磚二層樓，他的女兒受不得苦，新房裡外的裝修傢具都是娘家出，還給上一筆嫁妝錢，只要女兒過得舒心，爹娘就開心了。

這樣的好事兒哪裡找去！徐家老頭老太太一商量，這簡直是一本萬利呀，房子咋蓋都是自家的，划算！

因此徐家來了一夥工人，開始蓋起了新房子。

蓋房子的過程卻不太順利，徐老頭窮苦慣了，眼裡看啥都是好的，那些工人多費一顆釘子半塊磚，都疼得他直咧嘴，腳前腳后地跟著監工嘟囔，惹人心煩。

尤其是到了吃飯的時候，徐家的飯菜清湯寡水，礙於習俗上的酒水，都是最便宜的那種，還不管夠，說是怕耽誤了第二天的活計。

磕磕絆絆到了交工的時候，徐老頭看著一地的廢釘子碎磚渣，眼睛骨碌碌轉著找茬兒，非得扣下一部分工錢不可。他的理由是這二層樓砌磚的地方「不直溜」，古語云「上樑不正下樑歪」，家裡的牆縫不直，是要壞了子孫運道的！

工頭早摸透了徐老頭的脾氣，知道他是啥意思，可這工錢都是工人的血汗錢，扣不得呀！工頭一咧嘴，說：「成！這牆縫我們給你重新做，保證筆直筆直的，這份兒物料工錢我來出，只要你家不扣我手下工人的辛苦費就行！」

整個工程隊上下齊忙活，硬是將樓上樓下的牆壁整修了一遍，徐老頭再沒啥借口，拉耷著臉結了工錢。工頭走之前，對著徐老頭嘿嘿一笑，說徐大爺，佔便宜也得有個度，不是你的吃下去，將來也要吐出來哩！

之後便是入住辦喜事兒，兒子媳婦住在二樓，老兩口住在一樓，新房明亮齊全，事事順心。

要說小兩口新婚燕爾，親密些也正常，可大半個月過去了，一到夜裡熄了燈，就聽得樓上房間咿咿呀呀的「叫喚」，就是不顧及家裡還有公婆長輩，難道也不管丈夫啟明的身子骨了嗎？

看不出這個麗雲秀秀氣氣的，竟是個「貪嘴」的貨！老兩口堵著氣，面上自然不好看，白天里使勁支使著兒媳婦幹活，可到了晚上仍是「動靜不斷」。

徐老太婆終於忍不住了，旁敲側擊不管用，她使勁兒頓著筷子，陰陽怪氣的說給兒媳婦聽：麗雲呀，你也得愛惜啟明的身子骨，讓他多休息，陽氣足了才能生個健壯的胖小子哩！

麗雲紅著臉不知怎麼反駁，徐老頭咳嗽了兩聲，對兒子啟明說：你丈人給你兩個月的假也到期了，你去縣裡跟著丈人幹活忙點正事兒，家裡你就別操心了，去吧去吧！

啟明被爹娘催著去了縣城，徐老頭和老太婆「一顆心」才落了地，兒子幹活能賺錢長力氣，窩在婆娘肚皮上算個啥？

可徐啟明離了家，咋夜裡還有那種動靜呢？這個麗雲真是個沒臉皮的放蕩婆娘？這話公公不好說，婆婆指桑罵槐的懟到了兒媳婦臉上，麗雲是個新媳婦，不好頂嘴，被氣得直哭。

時間長了，徐老頭和徐老太覺得不對勁兒，這樓上樓下住著，保不齊是那麗雲屋裡藏了人哩！二樓窗子不高，老兩口上樓查看的功夫，足夠姦夫跳窗跑了呢。。。

有道是疑雲生暗鬼，老兩口越想越是這麼回事！怪不得張家賠錢賠物的將姑娘送進徐家，肯定是個不安生的女人啊！

可徐老頭守在樓下窗子旁，徐老太借口去兒媳婦房裡查看，鬧了幾次都沒抓住馬腳，夜裡的哼唧聲還大了許多，好像故意在嘲笑他們徐家「綠瑩瑩」。

徐老頭和老太婆被心裡的猜忌折磨的快要瘋了，兒子這是吃了大虧呀！非得想個辦法拆穿這浪蕩的「潘金蓮」，不然將來兒子還不得被這女人害了呀！

老兩口想出的辦法，是找了徐老太娘家那邊的幾個子侄，屋前屋后都埋伏下，夜裡關了燈聲音再響起時，老兩口摸黑上了樓，一腳踹開了房門，掀了兒媳婦的被窩，眾人一擁而上，各路堵截！

這次仍是沒抓到姦夫，可麗雲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欺負，顧不得臉皮，大吵大鬧起來！

兩家人撕破了臉，麗雲回了娘家，啟明也被老丈人趕回了家，眼看就要鬧離婚哩！

家裡鬧成這個樣子，老頭老太太竟然還聽見夜裡嘰嘰咯咯調笑的動靜，再懷疑兒媳婦可懷疑不著了，一家三口終於想到了，是不是家裡鬧了鬼呀？

摳門的徐老頭這下也捨得錢財請先生請道士來驅邪了，可人換了好幾撥，鬧騰多日，也沒找著鬼在哪裡，都說不是風水陰煞的問題！

最後還是鄰村回來一個老木匠，兩家祖上繞彎算得上是親戚，聽說徐家的事情，特意來瞧瞧。問過了當初徐老頭和工程隊鬧得不愉快，老木匠聽說那牆壁是重修過的，沉思半晌，說老徐頭呀，你這是惹惱了工程隊的哪個「高人」，這牆壁里給你下了厭勝之術！為今之計，拆牆吧，找到「古怪」玩意兒，也就破了術啦！

別看村裡人討厭徐老頭，蓋房時沒有來幫忙的，推牆砸洞的事情都來了精神頭，徐家雪白的新牆被刮砸了半數，從南牆根兒泥皮子底下發現了異常，磚縫裡摳出一張紅紙來，上邊參差不齊，像是用手撕出來圖案，卻是栩栩如生的兩個疊壓的小人，正在做那「不可描述」的事情！

那厭勝的紅紙人一把火燒了，術也就算破了。徐老頭瞪著眼睛還要去找工程隊的人算賬，老木匠苦笑著攔著他：人家算是心善的哩，用此小術而已，若是惹急了讓你徐家家破人亡也不是難事，你就消停消停吧！

夜裡的怪動靜消失了，可徐家留下一個爛攤子，重新砌牆刷牆花了冤枉錢還不算，兒媳婦被公婆掀了被子丟了臉，這口氣可咽不下，說啥也不肯回來！好在小兩口有感情，麗雲也查出來懷了孕，老丈人一拍板，縣城裡給小夫妻安了家，雖然不說是上門女婿吧，徐老頭和徐老太也別想再耍公婆威風欺負麗雲了！二層小樓里的東西被親家帶著人都搬了個空，徐老頭和徐老太空守著樓上樓下的房間，整日唉聲嘆氣！

還是那個工頭說的話，不是你的吃下去也要吐出來哩！這老兩口如果心思正當，就不會有紙人之事，如果坦蕩，又怪事能直言，也不會生了暗鬼，鬧出闖房掀被的丟人故事來！